《荒漠之心》是一个美梦成真的故事:现代人追寻石器时代人类种族布须曼人,最终发现一切传说皆为真实。
那些身高仅一米五,臀部可以如同驼峰储存珍贵脂肪、来去狮群间毫发无伤、“聪明得犹如恶魔”的小猎人,是天真、坚忍的自然之子,却被殖民者与命运残酷对待,以至濒临绝迹。
布须曼人
《荒漠之心》有一种奇异的迷幻气质:一部分来自于探险本身的神迹、迷信和幻梦;另一部分来自于非洲大地的苦难与难以把握的脾性。更罕见的是,这本人类学版《逍遥骑士》,从头至尾满溢对布须曼人浓烈的爱意。打开书就知道,你将跌进一个非常会写的人编织的网里,劳伦斯·凡·德·普司特就是那只大蜘蛛。很少有作者会在开篇第一句,就近乎迫不及待地坦白写作意图,即“追寻南非境内独特而几近消失的最早民族——非洲布须曼人残余后代”,之后马上松弛下来,用超过页事无巨细地写道听途说的布须曼人的历史、消逝和传闻、个人与布须曼人的的羁绊、记忆和命运指引;中间一段是探险和试错;最后一段神奇地圆回了开始那页。首尾呼应并不需要太多技巧,但当近乎不可能的念想被注入真实的力量,产生的“后座力”相当惊人。
劳伦斯·凡·德·普司特
劳伦斯·凡·德·普司特将个人史放置于诉说中,解释自己对布须曼人的偏执爱意,他与布须曼人的牵绊,可总结为一句莎士比亚般的箴言,“有一个梦正梦着我们”。他的另一部作品《种子与播种者》,被大岛渚改编成电影《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讲述了二战期间一所日军战俘营里,两位军官在家国恩怨和个人情感之间内心残酷角力的故事。这位现实生活中的“劳伦斯先生”,也曾经历过残酷的战俘营。在被恐吓第二天就要人头落地的夜晚,劳伦斯·凡·德·普司特发梦,梦见自己的母亲和两位布须曼老人在三只眼睛般的泉水旁,母亲微笑着说:“这是开始。”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剧照
天启似的指引贯穿于《荒漠之心》中,一如他自己所写,“自有记忆以来,我的想象就像手伸入手套那般,自然地滑进了和那些矮小的布须曼人及其悲惨命运无比密切的关系里。”当寻找布须曼人的旅程进入死角,奇迹般地出现一位巫医兼先知萨木丘叟,将一行人带领至措迪洛山——布须曼人世代生活的大本营。遭遇数件科学无法解释的阻挠后,劳伦斯·凡·德·普司特向措迪洛山的神灵,写去一封谦逊的悔恨之信,以期神灵原谅,最终得以亲眼见到布须曼人,并与他们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听取到他们弥足珍贵的民族记忆。当害羞的布须曼人举起右手,五指伸直向上,朝一行人走来,说着:“你好!我本来已经死了,但现在你来了,我又活了。”那一刻,我们与劳伦斯·凡·德·普司特心灵共振,那是一种对具体的“陌生”和被确认的”虚无“的全面战栗。他的整个人生经历与旅途,都好似一出戏剧,有着最原始的吊人胃口的书写方式,即”不可能如何成为可能“,写作者神隐幕后。《荒漠之心》的写作有意无意戏仿了这种简单却效果震撼的模式。
当年同步拍摄的纪录片《LOSTWORLDOFTHEKALAHARI》,将一切都记录下来:布须曼人求爱的射箭仪式、送别时布须曼小孩送来的装满水的鸵鸟蛋壳、从沙漠中取水的神奇“啜井”。当我们点下播放键,观看当年影像,不免产生劳伦斯·凡·德·普司特一行人第一次与真正的布须曼人相遇的类似通感:一切传说与神秘都是真的,神从未离开这片土地,他们只是变得衰弱了。正如萨木丘叟内心深处的呐喊:“山丘的神灵已经不同以往了。祂们正在失去祂们的力量。若是十年前你们那样去到那里,早就被祂们杀了。”
当我们阅读勒克莱齐奥《非洲人》,或许能略略感受这片土地难以捉摸的气质,但不会像《荒漠之心》般接近古老胎音的核心。当然,亦不免引起对神奇消逝的惆怅,一如劳伦斯·凡·德·普司特所担忧,“我们那具辐射污染能力的理性已经深深伤害了非洲的原始精神。”《荒漠之心》又是完满的,当他踏上罗孚车回归卡拉哈里沙漠外的二十世纪,“我内心的孩童开始和外表这个大人合二为一。沙漠不可能再是虚空的了,因为在那儿,我那颗属于布须曼人的心灵现在有了活生生的亲人和家园得以依归。”
本周编辑
方枪枪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