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观贼喜子,盗亦有道

东观贼喜子,盗亦有道

父亲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末生人。父亲在世时闲聊,曾经好几次念叨,说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东观村里头五拐巷,曾经出过一个功夫非常了得的小偷。小偷叫什么,父亲自己也记不太清楚,好像小名叫喜子,因为以偷盗为生,就被村里人习惯性地叫成“贼喜子”或“寇喜子”了。

贼喜子虽然以偷盗为生,但功夫却非常了得,据说当天晚上,就能从东观到清徐或太原折个来回。也因为经常去清徐或太原偷盗,自然惊动了官府,于是太原的兵丁,就骑着大马,排着长队,到东观来搜捕贼喜子。可是跑了几次,也没见着贼喜子的影子,自然就慢慢不来了。

每次念叨到这里,父亲总会语气里带了点骄傲地说,凭他们,就能找到贼喜子?其实满东观的人,都知道贼喜子躲在哪里,就是不告诉他们。

念叨完,父亲还会神秘地问,说你们猜,贼喜子会躲在那里?

隔了几十年连影子都没见过的事,我们那知道那个几十年以前的贼喜子会躲在那里,尽管大家都是土生土长的东观人。看我们不知道,父亲才会特别强调地给我们解释,说其实贼喜子,就躲在老爷庙门前的那个大旗杆上面。因为有二丈来高的大旗杆上面,有一个一米来宽的斗子,每次搜捕他的太原兵丁过来,贼喜子就躺到上面晒着太阳睡大觉。两丈来高的旗杆,从下面看,像针一样插向天空,最上面细得,感觉连只猫都爬不上去,可贼喜子,就能爬得上去,还能躲到那个从下面看,比簸萁也大不了多少的旗斗里睡大觉。那些过来逮他的兵丁,即使在旗杆底下出出进进走上几个来回,也想不到贼喜子就躲在他们脑袋上面睡大觉。

父亲念叨的那个贼喜子曾经躲在上面睡大觉的大旗杆,就立在东观西门外。西门外正对面,现在是一个建了像天安门一样门楼的小广场。早些年,那个位置,是东观解放后用了几十年的里外两进院的戏园子。戏园子很大,有两个大院组成,村里那座唯一的戏台,就坐西朝东建在戏院子的最里面,而戏园子外面,是一长溜由几层石头台阶组成的高高的石头台阶,看上去,就显得颇为壮观。据说这个戏园子,是解放后由一座庙宇改成的,再早,这里是东观最大的一座庙宇---老爷庙的所在地。老爷庙建的相当考究,门外,自然立着庙宇标志性建筑,一个上面带斗的旗杆子。而这个旗杆子,就是太原的兵丁来抓捕时贼喜子躲在上面的旗杆斗里睡大觉的那个大旗杆子。

父亲虽然也偶尔多念叨两句,但念叨的重点,却不在这根旗杆子。因为每次念叨时,着重强调的,都不是这根让贼喜子起码躲过牢狱之灾的旗杆子,而是下一句。每到这时,父亲都会特别强调一句,说其实那时东观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贼喜子就躲在老爷庙外面那根旗杆子上面,但是就是不告诉他们。

每到这时,父亲就会以赞许的口吻,带了佩服地念叨,说做人,不管以什么为生,都得规矩。还说贼喜子虽然以偷盗为生,但盗也有道,从来不惊扰附近乡邻,别说东观,就连西管、官厂等离东观没多远的村子,贼喜子也不惊扰。贼喜子专门去清徐太原偷,偷那些有钱有势的官宦人家。而且偷了还不独享。东观那些被世道逼得几乎揭不开锅的人家,如果早晨起来开门,看到门外放着一小袋面或一纥绌(方言,袋子没装满,只装了一部分的意思)米,都会心照不宣地悄悄提回去,因为他们知道,那是贼喜子知道他们揭不开锅了,用从外面偷回来的东西在悄悄接济他们。受惠的人家多了,贼喜子用偷盗回来的东西接济大家的事,自然全村的人都知道了。等太原的兵丁因为贼喜子偷了人家的东西找过来抓,大家自然不说。

还有一个让父亲赞不绝口的,就是贼喜子一个晚上能从清徐或太原折个来回的功夫。

现在一个晚上从东观到太原折个来回,那根本不是问题。私家小车开上,别说折一个来回,就是折上几个来回,都不成问题。可八、九十年前,贼喜子一个晚上在东观和太原之间折来回,凭的却是他那两条腿。想想,怎样的功夫,才能让一个人,仅凭自己的两条腿,就能一个晚上在东观和太原之间折个来回?《水浒传》里的跳上蚤时迁?《三侠五义》里的锦毛鼠白玉堂?轻功了得,翻墙越壁如走平地,走起路来“嗖、嗖、嗖、嗖”往前窜?如果没有这样的功夫,一个晚上在东观和太原之间仅凭脚力折个来回,有点难。

中国封建社会几千年,在由朝廷倡导的正统文化之外,其实在百姓中间,还流行着一种久传不衰的“侠义”文化。每每封建统治进入民不聊生的黑暗时期,总会有一些武功高强、行侠仗义的豪杰出来,凭借自己的功夫,做一些劫富济贫的事。被人们赞赏有嘉的,就有《三侠五义》里连当时的朝廷都得给予认可的几个大侠,北侠殴阳春、南侠展昭展雄飞、丁氏双侠丁兆兰丁兆蕙。这些民间流传的侠客,凭借自己的过人功夫,路见不平,拨刀相助,在各个封建朝代,特别是在封建统治出现问题,社会贫富差距拉大,普通百姓生活难以维系时,都会及时出现,在社会上起到均贫富、救危难的积极作用。

贼喜子生活的年代,应该是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正是中国在日寇侵略之下民不聊生,而当时的国民党统治政府,又奢侈、堕落、腐化,用全国民众的饥寒交迫硬性撑起官僚资本家的豪富天堂,在头上已经压着帝国主义、封建主义两座大山的广大中国人民头上,又压上了第三座官僚资本主义大山。生活在当时背景下的贼喜子,虽然以算不上正路的偷盗解决自己的生活问题,但他却盗不扰民,专门跑上上百里路远去清徐和太原城里偷盗代表官僚资本主义利益的有钱人家,而且在解决自己温饱的同时,还尽量接济周围百姓,即使算不上什么“侠”,但也与《三侠五义》里依仗高强武艺专干奸盗邪淫的反而人物“花蝴蝶”花冲,存在本质上的区别。也因此在几十年之后被从以《三侠五义》为最爱读物的父亲念叨出来,自然就少了很多贬义,话里话外,都充满了赞许的满满肯定。

现在,离贼喜子生活的那个年代,已经过去了八、九十年,好多的人,好多的事,都已经湮灭于岁月长河。而闲聊时曾经数次念叨起贼喜子这个东观曾经出现过的人物的父亲,也早已在上一个春节即将临近的腊月,完成了自己的生命过程,与尘烟化为一体,从此没了影踪。作为文字爱好者的我,只能在父亲周年即将到来之时,记下父亲闲聊时曾经念叨过无数次的五拐巷贼喜子的事,聊表怀念。愿已经与尘烟融化为一体的父亲,以及父亲嘴里念叨过的那个五拐巷的贼喜子,都能够凭借我的秃笔,在人们的记忆中留下一点影子,并通过我的文字,留存的再久一点,再久一点,至少不要跑出我的记忆。

(图片收藏自网络,特别声明)

作者简介

作者:赵志瑞,年12月生,山西祁县人,供职于中国建设银行祁县支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晋中市作家协会常务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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