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個月攢下來的波德萊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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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鬱by波德萊爾

低矮而沈重的天空,當它如爐蓋那般

負荷在久久受創於倦怠的心靈之上,

當它環繞整個地平線隱沒於幽暗

太陽傾瀉出比夜晚更為晦澀的晝光;

當大地不知不覺間變作陰濕的牢房,

希望,像隻蝙蝠,被俘獲於其中,

撲騰她怯懦無力的翅膀擊打高牆

又拿腦袋對著衰朽的房頂衝撞。

當堅硬的雲朵撒下筆直而無盡的雨水

劃出龐然的刻痕彷彿監獄的鐵欄,

而屆時,會有大群沈默的蜘蛛,

爬滿在我們的頭腦裡編織骯髒的網。

忽然間,鐘聲於狂怒中迸躍向前,

對著天空拋出它們刺耳的謾罵,

彷彿是無歸依處的鬼魂在四周縈繞

爾後,破散成一陣陣執拗的訴怨。

—送葬者隊列,撇除鼓聲與哀樂,

陰鬱地行經於我的存在之中:希望,

潰敗了,它呻吟著,而那暴虐的苦痛,

於我低垂的顱骨之上將黑旗插入。

——

太陽by波德萊爾

正午的陽光,無情審視著曠野與城市

屋頂同小麥枯竭的陰影被從中剝離,

這殘酷的季候拉長,破敗居所沿著街巷

將百葉窗紛紛扇合隱蔽起那惡之慾望,

我沿城牆行走,專注於荒唐的遊術,

許在某個晦暗的僻處同韻腳不期而遇,

蹣跚於語詞之上,彷彿在廢墟當中顛簸,

或能偶然同我長久夢想中的詩行邂逅。

太陽啊養育吾等的繼父,請同敗萎抗衡

將頹靡的語言喚醒,如賦玫瑰以新生;

焦慮灼燒消弭於空氣化作明朗清晨,

並喚甜蜜將我們的心智豐盈彷彿蜂巢。

給予那拄枴拖行之人一個世界新的可能,

讓他像少女般生存,將美好的歌哼唱,

心靈隱密的農務,這荒蕪野地正要復甦,

命令那不朽的麥穗再次於此荒原遍佈。

彷彿是詩人本身,當祂再次登臨於城市

其光勾勒出此地有卑微之物的價值;

或如公正的王,悄然潛入無論病院或宮殿,

將醜陋者的命運與豪強華貴們共同彰顯。

——

黎明by波德萊爾

起床號奏響音響迴盪在營房小道上,

晨間遊移的微風吹打威嚴的路燈。

時候到了,當情慾與狂熱洶湧的夢境

使棕髮的青年在他們的薄床上掙扎;

當,燈火為空氣添上一抹猩紅的斑點,

仿似一顆注視著眨動的血色眼球;

當靈魂,承受於肉體之搖擺的重負

像是在摹仿燈光與降至的白日的戰爭。

空氣,滿盈著飛逝逃逸之物的震悚,

像是微風輕輕擦拭一張含淚的面孔,

而女人已厭倦談情,男人厭倦了寫作。

炊煙開始噴勃,縈繞著四處的房舍。

娼妓們敞開的嘴唇,閉上青灰的眼簾,

她們倚著牆壁就這樣站著陷入酣睡;

還有女乞丐隆起她們乾癟的胸乳,

吹著篝火的餘燼,呵著凍僵的手指。

就在同樣的時間裡,在貧困與寒冷中,

生產的婦女們要承受最極端的苦痛;

就是此刻,像是凝結的血塊噎住啜泣,

一聲遠方的雞鳴劃破並穿透濃霧,

一片霧海將所有的建築與街道淹沒,

濟貧所中垂死的病人一陣陣咳嗽,在

他們悲傷的隱地,然後吐出最後的氣息。

而驕奢的浪子們精疲力盡,回家休憩。

戰慄的黎明,披著她粉綠色的衣袍,

緩緩沿著疏冷寧靜的塞納河行進,

蒼老的巴黎揉著眼睛,於白晝時清醒,

像勞役的老犯,拿起工具將新日子開啟。

——

by波德萊爾

我愛回顧舊日那些赤裸的世代,

福玻斯以他的光芒為雕塑鎏上金光。

男子與婦女過著輕鬆敏捷的生活,

嬉遊著,沒有奸詐或焦慮虛假,

天空那時懷著愛意輕撫他們的皮膚,

錘鍊每個人豐沛的肌體使其健康。

西達母親,將她的饋贈以慷慨奉獻,

不為身上的凡人作負擔所承受,

而像是滿懷寬慰愛意的母狼,

芸芸眾生,受她棕色的乳房哺育。

男子們擁有正直,健壯,豐沛的肉體

他們得意於那敬他為王的美者;

純潔的果實無損,形狀飽滿圓潤,

其光滑而緊緻的果肉令人垂涎!

今天詩人試圖孕育種種自然的

顯赫,讓他置身於可見眾生

赤身裸露的地帶,感受他

靈魂裏一股無望而可怖的寒意,

直面其中荒涼、黑暗的場合。

哦為自己的無衣哭號的畸形動物!

哦荒唐軀體!唯有蔽體的假面!

哦貧瘠扭曲的軀幹、枯瘦而鬆持,

你們是棄兒,那名為‘實用’的神

他用青銅的襁褓將你們包裹!

妳們婦女亦然!蒼白如同蠟燭,

依賴荒淫的事業生存,為其受損,

還有妳們,處女,傳承母親的惡行,

又繁衍出一切多育生命的醜陋!

當然,我們這些腐敗國度的臣民

確有某種不為古人所能品嚐的美好:

為梅毒的痛楚折磨的憔悴的面容,

正如人所言,是某種頹靡之美;

然而這些我們遲到的繆思的創作,

永遠不能阻止病態的現代人的群體

將他們至深處的心弦為青春彈奏,

—為神聖的青春,親近平和的青春,

為她澄明的眼,為那純潔的氣息,

她疏冷如花,如鳥,如海天的蔚藍,

她將自己的芬芳,歌謠,還有她

甘美活力,將所有傾注在萬物之上!

——

深淵by波德萊爾

帕斯卡有其自我的深淵在他身後緊隨。

—唉!萬有皆為深遠—一切行為,幻夢,

言辭與慾望!我無數次感到恐懼之風

將我的汗毛震悚,血於寒意中湧流。

頭頂,身末,圍繞我,海濱已然陷落...

然後沈默...如此迷人而戰慄的空間...

現在是午夜,我目睹了我的夢魘

變幻無盡,為上帝可知的手指摹繪。

我桎梏於睡眠,它自成一個浩大的洞穴

充斥著恐懼,通往無人知曉的地帶;

我看見所有窗都朝向永恆打開,

而我的心智,永遠被眩惑所縈繞,

它永遠渴望着虛無读麻木不仁。

—啊!我將置身‘数目’與‘存在’永無解脫!

刘佳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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